榕家会所的进城堡找人，听说象爷醉得不省人事，也不好去打搅他，自行跟宋裕侨去找榕春华去。

    那位真正醉得不省人事的，被兔女郎们玩儿坏了——给他画一脸的小丑妆、戴一对蕾丝款耳朵，丢在不晓得哪个猪窝里睡迷糊觉。他床单歪歪斜斜的裹在身上，裤衩儿穿没穿都不知道。

    宋裕侨在门外瞧见此等情形，不好意思进去，不晓得该怎么跟“榕家人”交代。“咳，咳！”他干笑两声，遥控医疗机器人给猪窝里的“小丑兔女郎”注射一支镇定剂，让“榕家人”带走。

    池慕酒跟云歌联手，师生二人三气象亦书，摆平睡狮城堡的同时，截获了阿伦戴尔八千艘超级航舰的巨额订单。

    就在他们跟猛犸象通话的短短几分钟内，步长卿已同土著改造人联手，全面接管地面城市。整座玛雅星，除总部基地建在外太空的管控局之外，全部落入地下城的掌控之中。

    七百年前，开创玛雅星的先祖们在北境废墟留下一座巨型武器库，在各方势力翻找之后，也已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。

    大局安排得妥妥的。然而，某些细微之事，却让人无能为力。

    地下城城内，枪声平息得差不多了，平底锅拍机器人的声音也稀疏了不少，估摸着一时半会儿兴起不什么风浪。

    同时安静的还有皮皮。搞定全球网络系统之后，她再没什么事情可以忙活了，捧着云歌给她煮的牛奶，窝在沙发里发呆。牛奶杯凑到嘴边，她也只是傻乎乎地咬着杯沿，牛奶捧到冰凉也没喝上一口。

    喆稚绾失踪，云歌不让她开通讯视频见果果，她只能这么掖着。

    得到云歌指令的幺鸡，带芒果果火速赶回地下城，现在还在路上。

    仙境似的紫色旷野，短短几十分钟就已狼烟遍地，四下里硝烟未灭。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景象，落在芒果果的记忆里会开什么花，会结什么果。总之，她拒绝了幺鸡为她注射镇定剂的请求，沿路趴在轿车车窗上，不说话。

    “果果！”听到管理机器人喊“二小姐驾到”，皮皮忙不迭从沙发上滚下来，去给果果开门。捧在手里窝得冰凉的牛奶，泼了她一身，羊毛开衫一路沿手臂滑落到地上，她也不管。

    听见皮皮那声等得心力交瘁的“果果”，躲厨房里胡乱忙活的云歌手一抖，窝在手里削皮的苹果切成两半。他心窝里一阵钝痛，苹果和削苹果刀子一并扔在盘子里，点一根香烟趴阳台围栏上抽去。

    门外，果果的小模样收拾得还算干净，满身、满脸的鞋底印已经没了，就是两羊角小辫，一高一低一前一后的戳在头顶上有点奇怪。她身上的衣服全是新买的，不是去阿伦戴尔时穿的那一身，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，却没裹住下巴边缘露出来的淤青。

    这，幺鸡欲盖弥彰的手法，在糯米团子身上应用得实在不怎么高明。皮皮更加直白，连掩饰都不愿意，就那狼狈不堪的模样跑出来接了果果。

    糯米团子抱在幺鸡怀里，码一脸木然，不说话。

    “果果”，皮皮伸手想要接她过来，她当空气一样略过，压根儿不理。

    “我找到她的时候，她就这样。”幺鸡也很无奈，又不敢把糯米团子塞皮皮怀里，只能错开她，抱团子进屋去。

    ——是云歌将芒果果和喆稚绾从阿加塔身边带走的，还让她们执行秘密任务。她又亲眼看见稚绾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连中十九枪，然后尸首不见，心里仇恨的种子施的什么肥，谁也说不清楚。因为阿加塔跟云歌的关系，俩丫头对皮皮本就颇有偏见，万一她生根发芽的仇恨长歪了，小獠牙长出来在皮皮脸上、脖子上昂呜一口什么的，幺鸡一机甲核可赔不起。

    果果坐在沙发里，幺鸡给她喝水她就喝水，给她吃饼干她就吃饼干，也不说话。完全不像刚来那一阵子，她看见什么都觉得好吃，总是牵着云歌衣角喊“爸爸”，云歌不准她吃的，皮皮还悄悄给她。

    现在，她头顶那两羊角小辫，着实戳得让人扎心。皮皮坐她身旁，拆开她头顶的羊角小辫，想替她重新梳一梳。

    云歌想上前拉开皮皮，却迈出去的步子却像灌了铅似的，走不动。他只在内视角度嘱咐皮皮：“别靠近那头小狼，当心她心里有怨气……”

    小狼抬眸望进皮皮眼眸里的绝望，通过他和皮皮的精神链接落在他心坎上，让他看到那孩子眼底的怨气到底有多么绝望——除了血与战火，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剩下过，仅有的一点温情，远不及亿万光年黑暗里的一点繁星。

    云歌猛吸一口香烟，呼吸有点颤抖。他能察觉到了皮皮的情绪，能察觉到她眼眸里的伤到底有多深，才能染成血一样浓烈的痛。

    她一把搂过身旁的糯米团子，将她脑袋揉进怀里，在内视角度责问云歌：“稚绾……稚绾是不是已经没了？”

    云歌将烟蒂捻灭在围栏上，大步走到沙发跟前，大的小的一并搂进怀里，密密的轻吻落在皮皮发顶上。即便在内视角度跟她说话，他也是句不成章的措辞：“别这么诅咒她……除非见到尸体，否则我不信的。步长卿已经封锁了所有星际航站，不管是生是死，都不会有人将她带出这座星球的。我……我会倾其所有找到稚绾的。相信我！”

    皮皮脑海里，宇宙混沌似的混乱煮成一锅糨糊。无数话不成句的责难在脑海里沸腾，她却骂不出口。云歌明知道稚绾这一趟出去，很可能就是一条不归之路，仍然让她去执行任务。甚至在北境废墟地下仓库的时候，他就预谋好的。不然，他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，当她儿面带“绯闻”故友学生回来。

    可是不这么做，他能怎么办呢？这座星球上，有谁是他信得过的，还能代他去阿伦戴尔完成任务？

    幺鸡进入阿伦戴尔，跟云歌的联系会时断时续，出错几率远远大于喆稚绾。所以，她和果果必须去。

    时至今日，皮皮才真正的看明白，战争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；几天前，云歌为何一再推脱，不愿意掺和玛雅星的事情，不愿池慕酒对伊甸园宣战。

    战争的泥潭，不管哪只脚踏进去，都是整体沦陷的结局，再也拔不出来。

    但是，能怎么办呢？

    十三星系的战争，早在百年前就已注定。他真的能像沐橙说的那样，逃到域外荒漠去，占星为王？

    云歌没来得及安慰果果，珊莎的通讯请求就已经发过来了。

    通讯接通，珊莎标准语速汇报城外战况：“管控局已派出三个纵队的太空机甲，全路径封锁玛雅星，预计十五分钟后登陆作战。据我推测，菲利普那边已经沦陷了。”

    “城外总共一百三十七辆近地机甲，三百二十二架智能机，包括现场缴获并修复的所有武器。而且，我们现在能源不足，根本没有办法抵挡太空军队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他们无视规则，滥用离子弹对付玛雅星，我们只能跟涂山星一个结局。”

    “地下城自卫队近地机甲分队队长珊莎·史密斯，请求紧急支援！”